为什么留学美国（三）：人文教育“亲近智慧，远离愚蠢”

    人文教育“大学讨论班”的主要内容是经典阅读，从古希腊、罗马、早期基督教、中世纪、文艺复兴、17世纪理性主义、18世纪启蒙思想，到19、20世纪的现代经典，一路下来，学生们从阅读中汲取历史上前人具有普遍意义的智慧，而不是某种专门知识。整个学习过倚重的是常识和普通知识，这使得学生们可以自然地去亲近一种既不玄奥也不炫耀的普通智慧。普通智慧的中肯、贴近、亲切和可贵为他们带来思考愉悦和心得收获，这是人文教育对学生有吸引力和思想启迪的地方。

    智慧的对立面是愚蠢，知识的对立面是无知。学习的知识可以改变无知，但不一定能改变愚蠢，许多有知识的人因没有智慧而愚蠢。人文教育的智识学习目标之一便是识别知识与智慧，并通过这种识别，尽量对愚蠢保持警惕，尤其是在碰到知识或权威人士的愚蠢时，不容易上当。

    人文教育帮助青年们亲近智慧，摆脱愚蠢的限制，不仅有个人智识成长意义，还能起到重要的社会教化和优化作用。一个好的社会制度是不可能建立在大多数年轻人（如文革中的红卫兵）愚蠢的基础上的。

    智慧与一个人的性别、智商、学历并没有必然的联系。智慧是一种美德、知识和经验的协调，是一种与他人有关的，被他人认可的优秀素质。智慧者有贤德的口碑、行为遵循一贯的道德原则、有自知之明、对他人诚恳坦率，因此，别人乐意向他咨询，听取其看法和见解。总之，智慧不只是不愚蠢，而更是一种能贡献于群体福祉的卓越能力和有表率作用的德行品格。 

    人文教育是人的理性教育，人的理性的重要体现之一就是人与他人交谈、对话、说理的意愿与能力。人文教育课上的讨论是围绕经典阅读文本为话题的对话，课堂活动的目标：

1. 精读文本，进行有理解和思考力的讨论

2. 培养对知识的好奇，健康的怀疑和开放的思想

3. 了解人类知识多样性和不同运用，及知识整体性

4. 重视探索的过程和意义的发现

5. 关注自己人性和人类境况的不同与统一

    经典阅读就是把经典作家当特殊老师，这样的老师往往是学生“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遇到的，而只能在伟大的著作上遇到”。因此，“人文教育也是仔细阅读伟大心灵留下的伟大著作”。

    从多样性的阅读经验中得出对一些常见“人文问题”的普遍概念，如“人生的价值和意义、人为何受苦、人死后会如何、人为何对某些事物会感觉到神奇、惊诧和敬畏”，这是一种必须由学生自己来归纳、总结的思考，也需要结合个人的人生观察和体会，在尽可能广泛的知识范围内，多角度地反思。

    经典阅读不只是读古书，更是把阅读与人们共同关心的当下问题思考联系起来。也可以说经典阅读是学术和理论性的，但思考的背景和问题意识却是现实的，公民(不)服从和公民(不)合作、古代弑君和现代革命、古代帝师和现代智囊团、政治和人性、制度腐败和人民腐败、政体改造等。

    在一个公民社会健全、公民文化发达的民主国家，阅读是种普通人都应该具备的思考和判断能力，也是一件必须经常去做的事情，因此成为大学通识教育与人文教育必须包括的部分。它在文艺复兴和宗教革命后发展起来，起先只是与宗教自由有关，后来渐渐涉及政治自由，其间贯穿人的自由，“人文教育liberal education”的本意便是自由的教育。

转自徐贲《美国大学的人文教育》